CP:綾侍X范統
2011年收錄在《呷范囉》的拙作。
故事時間點:《起》《承》──【沉月之鑰】第一部 卷八
《轉》《合》──【沉月之鑰】第一部 卷末
劇情岔路,與沉月卷外無關,並完全無視綾侍自述的設定。
若以上都可接受,祝閱讀愉快。
對於他這樣的存在來說,時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除了櫻和音侍之外,每個接觸過的人都只是漫長生命中的過客。即便投注過一絲絲的感情,也不會在內心留下什麼深刻的痕跡。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只有他和音侍,彷若永遠不變。
每當認識的人消失或死亡,他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和音侍難過與消沉的反應截然不同。他的平靜與其說是冷情,倒不如說是將事情看得太過透澈。
除非是像他們這樣的存在,否則人類的消亡和逝去,根本就是必然的結果。即使是魂印契約的主人,也不可能伴他們長久。
這種理所當然且根本無從改變的事實,他不懂為什麼音侍總是看不明白,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傷心一次。
雖然音侍總是恢復得極快,但他還是認為對方這樣的舉動十分不明智。
理智地面對現實,實際一點,妥善盡好以自己的身分應盡的職責,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準則。
因此,他縱然感受到櫻的疲憊和厭倦,以及認為櫻宣戰的舉動是意氣之爭,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而事實上,櫻也不會聽他說什麼。
儘管心靈相通,知道對方所有心思,他也無法影響對方。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主人下達命令,課盡義務實現自己的承諾而已,其他的都是多餘。
即使對於現在的一切他並不是全無感覺,但其實都無關緊要。
時間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的日子也如同自己永恆的生命一般,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即便是兩國戰爭一觸即發的現在,他還是一如往常踏進第六殿替主人打點妝容。
他在對方的唇上畫下最後一抹顏色後,便起身告退。
他拿了一些餐點,接著步行到珞侍閣。
知道他的到來,珞侍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依然用挺直的背脊對著他。
他知道珞侍不需要他的安慰,因此放下手中餐盤後沒說什麼便直接進入正題。
解開禁制之後,珞侍在符咒的運用上可說是得心應手,很快的他也沒有什麼可以教導對方了。
指導完珞侍,他便回到自己居住的第五殿,開始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情。
忙完之後他總是待在綾侍閣,看看櫻有什麼需要。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偶爾,他會想起之前在虛空二區和褐髮紫眸的青年短暫相處的那一段日子。
那一段,也許稱得上違反自己一貫行事準則,規則外的日子。
雖然時間不長,但無疑是愉快的。
他總是帶著笑意凝視著青年的一舉一動,將對方窘迫、苦惱、開心的表情盡收眼底。
彷彿那個時候他就明白,有些畫面將成為自己漫長生命中的點點螢光。
說起來,自己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青年了。
現今兩國的情勢緊張,他自然沒有時間和青年會面。
雖然特意挪出一點時間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卻沒有這麼做。沒有這麼做的理由並不是在壓抑什麼,而是他明白,青年不會待在那裡。
自己下的追蹤符咒早已被化消,也不知道是那把拂塵還是青年自己動手的。
在偌大的虛空二區和青年意外相遇,這種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對於此,他也沒有特別感到失望和惆悵,便接受這樣理所當然的結果。
對他來說,能夠牽動他的思緒,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已經太多。
眼下他只要考慮東方城的事,其他都是多餘。
由於櫻的命令,或者該說是音侍的期望,東方城捎去停戰協議,和落月進行談判。
如他所料,談判徹底破裂。
也如他所料,破裂的同時雙方開戰。
看到音侍詫異的反應,他總有嘆氣的衝動。事實都擺在眼前,為什麼還是如此天真?
落月的敵人很強,但不代表他們會失敗。
他承受著天羅炎狠戾的攻勢,一面冷靜地等待最佳時機到來。
他的平靜和無畏並不是因為有必勝的把握,而是在生死交關的當下,勝敗原本就是一場賭注。
然後,這一場賭局,他贏了。
當他將冰冷的手按在敵方偽帝的頸子上並見到正牌少帝錯愕的臉龐時,他便明白,勝負已分。
在自己畫下的術法傳送陣完成時,他感應到與其說是熟悉,不如說是念念不忘的氣息。
他朝那個空無一人的地方望一眼,即便傷口並非不礙事,他還是勾起了嘴角。
他們一行人便在落月重重包圍之下,遽然消失了。
回到神王殿,將該做的事情處理完畢,他便獨自一人回到綾侍閣養傷。
沒過多久,落月少帝發出決鬥訊息,而櫻也很快地回覆,答應了這場他覺得沒必要的決鬥。
櫻打破自己奉上的退路,決定以戰鬥選擇未來,是不是對反覆的一切厭倦了呢?
他感到無奈,卻還是只能遵從櫻的意志,配合櫻做出的選擇。
戰鬥中他一向什麼也不想,也不出聲干擾櫻的行動。
看到希克艾斯的劍刃被砍斷時,他感受到櫻強烈的情緒波動,接著是撕心裂肺的痛楚貫穿而來。
這場決鬥,輸了。
望著櫻哭泣的臉龐,他心下明白,對方不會選擇他,即便他陪伴了櫻那麼多年。
一如當初,本該如此。
儘管自己不免有些許的難過,他還是揚起淡淡的笑容,要他守護的人不用介意。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在送走音侍過後,他用術法維持的偽裝再也承受不住,他靠著牆緩緩倒地。
他想,自己漫長的一生就要在此畫下句點了。
闔上眼眸,他想起還是純真少女的櫻的模樣,想起音侍揚起燦爛笑容指著很漂亮的地方要他看的模樣。
他最後想起,那一段規則外的日子……紫色眼睛閃爍出的笑意……
恍恍惚惚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自己似乎慢慢在甦醒。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
他茫然看了周遭一眼,見到在人群之中的褐髮紫眸青年。
青年皺著眉頭看向他,目光卻不是停留在他身上。
在看什麼呢?為什麼一臉難過的表情?
他沒辦法問,只知道這種難過的情緒不是針對他的,他們並不是這種交情。
……很疲倦,他慢慢闔上雙眼,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他醒來的時候,音侍在他身邊大呼小叫。
又死不了,他對音侍說,覺得對方真是大驚小怪。
透過音侍,他知道救自己的是落月的少帝。說心情不複雜是騙人的,雖然他並不喜歡接受落月的幫助,但他確實欠對方人情。
救助敵國的高階護甲,落月的少帝真的很天真,就像音侍一樣。
不過既然活下來了,還是想想東方城接下來要怎麼辦才是要事。
向東方城人民宣佈櫻的死訊,扶持珞侍接手王位,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一個月便這麼過去了。
看著櫻倒臥在自己床舖的樣子,心情上是很難過的。
櫻,這就是妳想要的結果嗎?
雖然知道櫻的疲憊和厭倦,但他卻不能明白。漫漫長生,他也不曾對反覆的一切感到厭倦。或許,以護甲的身分去揣摩人類的心,還是太難了一些。
他想,櫻會是他服侍最久,印象也最深的主人。
他輕輕擦拭櫻面上的鮮血,梳理對方如黑色綢緞般的長髮,捧來衣裙將對方一襲戰衣換下,拿起色染的朱筆仔細幫櫻上妝。完成之後,櫻又是那位傲然冷艷的東方城女王。
只是,櫻不會再睜開雙眼。
他看了一眼櫻眉間的淡淡櫻痕,目光停留在對方唇邊的淺淺笑意。
做了什麼好夢嗎,櫻?
他垂下眼簾,沒有多做留戀便喚人來處理櫻的身後事。
東方城女王的葬禮自然是莊嚴且肅穆,珞侍和違侍難掩臉上的難過,音侍則安靜地待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的主人下葬。
正值國喪期間,落月捎來訊息,希望能和東方城討論沉月事宜。
自己雖然不怎麼情願,但也找不到什麼拒絕的理由。
即使落月的少帝救助過他,他還是不喜歡西方人,尤其在對方因為缺一張椅子而對褐髮紫眸青年冷嘲熱諷的時候。
他淡淡看了褐髮紫眸青年一眼,竟產生了如果對方還是東方城居民便不會遭受這種不合理對待的念頭。
不過此種想法稍縱即逝,青年是落月少帝的朋友,立場不用明說便昭然若揭。
商討的事情沒花多少時間便結束,反正不可能會成功,他也已經口頭警告過了,落月的人執意去闖也不干他的事。
要進去沉月祭壇前,落月的人又開始對青年一陣冷嘲熱諷,看來青年在落月並不是很受歡迎。這理當與他無關,他卻不知為何隱隱覺得不高興。
目送他們進去沉月祭壇,他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只能安靜地等待。
事情的發展可說是出乎意料,因為青年的拂塵,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原本十分棘手的問題。
他的反應和眾人一樣驚訝以及不可置信,但也產生了這樣也好的感覺。
當沉月喊出青年在原本的世界根本沒有死的時候,他微微睜大眼,朝青年的方向望去。
青年面上的表情十分吃驚,對於這樣的發展呆滯許久。
他看見青年的拂塵喃喃說了些什麼便變了回去,落月少帝盯著青年不發一語,珞侍則在驚訝過後說著難得有此機會應當好好把握。
他不知道青年的決定會是什麼,他卻為自己些微的情緒反應而皺起了眉頭。雖然只是一點點,遠遠不及方才想像音侍可能到落月去的反應,但還是有。
他感到疑惑,目光一遍遍掠過青年,而青年沒有望過來。
一次也沒有。
***
走在荒蕪的大地上,他其實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夜晚的虛空二區十分寂靜,獸類幾乎都在沉眠,滿天的星子點綴著原本昏暗的天空。
踏著無聲的步伐,他想自己大概是被音侍那個腦袋壞掉的大白痴所感染了,否則為什麼不休息反而來此閒晃?
但想歸想,他也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他沿著水源處慢慢走著,不去想自己這麼做的理由是否隱含著一絲期待。
期待……什麼呢?還是認清事實吧。
直到見到站在河邊的褐髮紫眸青年,他才發現自己再一次猜錯,也再一次體認到何謂意外的驚喜。
青年看到他明顯嚇了一大跳,「音、綾侍大人?您怎麼不在這裡?」
聽到青年的反話他微微皺起眉頭,淡淡開口道:「來散步。」沒等青年說什麼,他問:「那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總不會還是在練劍和練符咒了吧?」
青年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抓抓褐色頭髮回答:「呃,也沒什麼。只是想說昨天就要回去了,就……嗯,其實我都知道為什麼。」
他思索了一下,馬上就明白青年在說些什麼。
……所以,青年決定要回去原來的世界,而時間訂在明天。
他沒有說什麼,拿出桌巾平放在地上,並擺上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在瓷器做成的杯子裡注入茶水。
他抬起頭對睜大眼睛的青年一笑,說:「范統,過來。」
青年遲疑了一會兒,彷彿在揣測他的意圖,而他也不出聲催促。最後青年帶著不知道是莫名其妙還是受寵若驚的表情入座,拿起糕點嚐了一口。
他不會漏看青年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靜靜將青年的表情收進心底。
也許是不想讓場面尷尬,青年開始用懷念的語氣說起幻世的種種。雖然不全然十分愉快,但聽得出來對於幻世青年是十分喜歡的。
輕啜一口茶,他問道:「聽起來你在這裡過得不錯,那為什麼會想回去呢?」
青年一愣,似乎沒有人問過青年這個問題。
好半晌,青年才回答:「因為……那裡不是我的家鄉,我在那裡……」
家鄉?聽起來是很薄弱的理由,青年也明白這一點,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看來青年對於回去的這個決定,也並非沒有迷惘。
既然迷惘,那就別走。
他垂下眼簾,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一向不會說什麼去動搖櫻的決定,對於眼前有些茫然的褐髮青年,他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嗯,我只是想,我在那裡沒有活過,就應該不要回去而已。」青年笑笑,那笑容是否隱含一絲苦澀?
其實青年大可不用和他解釋什麼,自己也不一定要尋求什麼答案,只要知道這是青年的決定就可以了。
他是這麼想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要問出口。
「既然你要走了,要不要留點什麼給我當紀念?」
「咦?綾侍大人您是認真的嗎?」
「你說呢?」他微微一笑,將問題拋回去。
盯著青年瞬息萬變的表情,方才因對方而起的一點苦悶似乎消退了一點。
「呃,綾侍大人不想要什麼?」似乎放棄詢問原因,青年小心翼翼地問著。
他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要青年自己想辦法。
青年抓抓褐色頭髮,皺眉苦思良久,才從懷裡掏出一項物品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那是一枚符咒通訊器。
「綾侍大人,這不是您做的符咒通訊器,現在借給您。」
「借?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還給你呢?」
「呃,這個……」
他挑挑眉,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便將符咒通訊器收到懷裡,算是接受了這項紀念。
青年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瞥了對方一眼,抬起頭仰望夜空,淡淡的說:「范統,有流星呢,許個願吧。」
「啊?」青年抬起頭,又是一顆流星劃過。「我希望回來後可以趕快找一個好老公嫁出去──!」
……
聽聞這個願望他無言地轉過頭,青年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脹紅了臉,急急忙忙解釋剛剛那個願望原本的意思。結果話說愈多句子愈糟糕,到最後青年簡直想找個洞將自己埋了。
他盯著對方,抖著雙肩低低笑出聲。
見到他的笑容青年愣了一下,隨後不好意思地和他一起笑。
笑聲漸歇,他覺得自己和青年似乎拉近了一些距離。如果可以這樣相處,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但那是不可能的,青年明天就要離開了,而且再也沒有機會再見。
「綾侍大人……您的傷還不要緊嗎?」
……現在問這個也太遲了吧?真不知道青年是忽然想到還是純粹少根筋。
王血的療效十分顯著,他確實恢復得不錯。只是當音侍、珞侍和違侍來探望的時候,他竟產生了要是青年也來探望該有多好的荒唐念頭。
他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不過,青年現下問出口,雖然遲了,但他覺得這樣也好。
於是他淡淡瞥了青年一眼,答道:「死不了。」
青年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什麼。
他們就這樣在這遠遠稱不上是美麗的地方,看了一夜的流星。
分別的那一刻,他上前替青年整理服飾,彷彿合該這麼做。
青年如同那一段規則外的日子一般僵直著身體羞紅著臉。他解開對方額頭上的藍色帶子替青年梳理其實不怎麼需要整理的短髮,再替對方將帶子繫回去。
在整理的時候他心情上有些微妙,現下除了音侍之外,就屬眼前的青年讓他這樣對待了。
可是青年就要離開了。
整理完畢後,青年吶吶地和他道了謝。他點點頭,沒說什麼道別的話便離開了。
青年回去的時候他沒有去送行,說到底,青年不過是他漫長生命中的小小過客,更何況他們也不是那種交情。
他的日子還是持續過著,處理東方城大大小小的事情,扶持珞侍登基成為王,應付音侍惹出的麻煩。
偶爾,珞侍的臉上會流露出惆悵,他都看在眼裡,卻沒有多說什麼。
那枚符咒通訊器被他收在櫃子裡,沒有拿去銷毀也沒有轉送給別人,就這麼靜靜地放在他的綾侍閣中。
時間對於他這樣的存在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當珞侍帶著高興的表情和他說青年回來了的時候,他還是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青年到底要帶給他多少次意外的驚喜呢?
回到綾侍閣,他從櫃子裡拿出青年留給他的紀念品,盯著它許久許久。
他輕輕笑了。
既然人都回來了,他有的是時間拉近兩人的距離。
就從安排青年的住處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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